清河之佐

【TSN】【性转】On a Slow Boat to China【06】【END】

敏之:

Chapter6.


 


Mark面无表情的拧开水流,冰冷的、透明的水流一层又一层冲洗他的手,就像松脂一层又一层包裹住一枚虫骸。


 


他做了个梦,梦里平常的梦见了Warda。


 


他和Warda,喝醉了的Warda,Warda坐在他面前,带着一点笑容,脸上腾着一片一片的红晕,她笑眯眯的伸出一根手指,顺着他的额首滑到面颊,声音朦朦胧胧:“Mark,你总也不老。”


 


Mark用潮湿的手胡乱抹了一把镜子,镜中人失真了许多,Mark又靠近了一些,他看清了,镜子里是他,是Mark·Zuckerberg,面容依稀没什么改变,好像只是眼角有了微不可查的纹路。


 


但是,倘若你能平心静气的与他面对面,就可以清晰透骨的明白,曾经笼罩着Mark的,朦胧真粹的少年模样,已经彻底被抹掉了。时间终究用我们都抵御不了的手法,雕就了一块璞玉,成全了他的绝世声名。


 


在这样一个星子还没褪尽的清晨,Mark前所未有的意识到他的老去。他眨了眨眼,镜子里微微扭曲的人像也眨了眨眼。


 


他并非接受不了自己的变化,毕竟跨过三十岁了,如何同二十岁一般?况且Mark都不大记得自己二十岁的模样,偶尔看到当初一张旧照,他还会恍惚一刻,才明白过来,那是我。


 


不要说他二十岁的模样了,连Warda二十岁是什么样子,他也记得不真切了。网络上零星有她的近照,Mark不经意看到,凝视许久,也只觉得模糊,好像沾了水渍的镜面。


 


幸而他还留存了一张小小的、折叠过的照片,在喧闹的派对背景下,Mark,Mark和Warda,他们都很年轻,穿着随便,踩在泳池的边缘上,Warda的手勾着他的袖子。


 


镜头捕捉的不好,池水上细碎的片金都比他们的面容来的清晰,但Mark看一眼,心里就勾描出Warda来,小心翼翼踩在池沿的Warda,细声细气要他走慢点,Mark假装没听到,Warda伸手从后面戳他的脸:“慢一点慢一点,我穿着高跟鞋啊!”


 


 


这些故事只有Mark还记得它们,他从不和别人分享,有时看到某些人对他吞吞吐吐,绞尽脑汁如何规避掉Eduarda的名字(在那部见鬼的电影上映后尤其多),心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笑,诚然诚然,这是他们对Mark的维护和敬畏,但是……他们根本不了解Mark,不了解Mark和Warda,这不是他们的错,哪怕是Sean,Sean,也插不进那个只属于Mark和Eduarda的王国。


 


太多的人对Mark和Eduarda的印象都源于那部电影,电影用看似典雅实则凌厉的手段拍了部彻头彻尾的离婚戏码,上映时Facebook全员几乎都跑去看了,Mark后来还对主演发表过不当言辞,闹出不小风波——随后他道歉了,措辞简单,但是的确是真心的,那个演员看起来还是个小姑娘,她又没有义务承受Mark的情绪暴力。


 


道歉不代表Mark对电影的观感有所好转,他依旧坚持那玩意和现实真他妈毫无关联,架不住人人都在心里把他和Warda等同于分手翻脸的旧情人,好像Facebook就是他们一边浓情蜜意谈恋爱一边随手做出来的一样。他们不是旧情人,别哀嚎了,从来不是。


 


 


Warda是他学生时代不多的朋友中的一个,最好的那一群里的一个,可以说是最特别的一个——当Mark冒出了Facebook的念头时,他第一个找到的就是Eduarda——一定要找出一个理由,也许是因为Warda当时离他最近,近到她就躺在沙发上,Mark一推门,就能看见Eduarda垂散的长发。


 


Eduarda几乎成了Mark宿舍的第五人。原本她是没有钥匙的,她只有一张Mark给她做的柯克兰门卡,可是有次他们约好了时间,Mark却足足迟到了半个小时,枯等的Eduarda在白板上生气的涂鸦“you asshole”,大大的描了个“9”,Mark瞥一眼,觉得那个“9”张牙舞爪的在白板上跳,像Warda咬住的腮帮子一样。Mark那时哪有哄她的意识,打开门自顾自的进去,平平的对身后说一句“进来”,他只听“咚”的一声,Warda结结实实的在门框上磕了一下,疼的这女孩子倒抽一气,手茫然的在空气里摆了摆,看见Mark回头,她露出一个有点儿委屈,又有点儿怯生生的笑:“脚麻了。”


 


Mark半抱半扶的让她坐到沙发上,折腾过这么一会儿,Warda刚才的生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她又像往常一样柔和甜蜜,但是Mark老忘不掉她撞门的那一声,于是他给了Warda一把宿舍钥匙——因此那姑娘成了常住人口,她一半儿的作业都是在这里写掉的。他们的距离这么近,起初Eduarda总是坐在飘窗上,她喜欢那大幅的玻璃,但是随着天气的转凉,她经常不小心被玻璃冻一下,发出小猫咪一样喵喵叫的抱怨,于是Mark把她从飘窗那儿挪到了身边的沙发上,又暖又软。


 


电影里的那个Eduarda不会像Warda一样,被冻到了也不肯挪窝,Warda总是眷恋守旧,她能专心带一块表,坐一个位置,爱一个人。她再怕冷不过——这家伙从来都生活在温暖的城市,曾经说过“即使是旅行我也希望当地历史最低温度在零上”,这娇气鬼。


 


Mark曾经在酒后长篇累牍的写博客发泄情绪——和电影里编的那段情史无关——谁知道Warda如何读到了它们,这女孩子顶着冷风,穿过凌晨的哈佛校园,她只穿了一条单薄的礼裙,一双手冻得像冰雪,当她把手贴在Mark的脸颊上,关切的问他“你还好吗”,Mark没有去握她的手,而是向她展示了自己刚才的成果。


 


Mark还记得那时Warda的模样,她叹着气点点头,跌坐在沙发上,手支着下颌:“你麻烦大啦。”


 


Mark不懂她为什么这么说,拜托,看看那些流量,这难道不是很不错的网站么?Eduarda揉着额角,她拆开给Mark讲其中利害,讲着讲着,忍不住蹬了蹬Mark:“你猜全校女生围攻你,和全校网络崩溃,哪一个最先到?”


 


后一个。


 


那之后不顺利过一段日子,不过很快,Mark就有了一个比Facemash更棒的点子,他从那无聊的俱乐部赶回宿舍,Eduarda正躺在沙发上读她的作业,Mark把她拉了出去:“我要讲一个点子。”


 


Warda只叹了一声“外面是零下七度”,就随他去了,Mark把Facebook描述给她听,Warda微微沉吟,尔后,她敲敲Mark的肩膀,笑着说:“那就干吧。”


 


尔后的故事,你们大体都知晓了。


 


 


远比电影里美好,他的Warda很快就开始为Facebook全心工作。Warda像Mark一样爱着Facebook,不是出于Facebook的光辉未来,而是单纯的因为Facebook是Facebook,是他们在波士顿寒夜里热切的造物。那个全心信任Mark,信任Facebook的人回到了Mark身边,这是他在那个夏天最好的一刻。一起工作的日子好像回到了他们的校园时光,在办公室里,他们依旧距离很近,近到Warda依旧可以用蹬Mark一脚的方式表达她对CEO的不满——Warda自称这是代表了Facebook员工的意志,Mark也依旧用沉默挨着,但是对Sean撺掇Warda多欺负欺负Mark的行为他从不沉默,总有自己的招儿来治他(他对Sean的崇拜也许就是这么治愈的)。有时他们的派对里,Warda有兴致的话,会秀一手她花调的本事,从热杯开始,Warda的动作行云流水,手指灵巧的打转着杯子,三角码放,shot杯与水果杯叠放在马丁尼杯上,待引酒点燃,她利落干脆的一倾,白兰地受热后的浓烈香气萦绕着一道火线,待shot杯完全倾倒,火线已经成为火柱,瀑布般流泻,Eduarda犹不满足,她把杯子越举越高,火焰随之越拉越盛。Sean后来有一次和Mark聊到Eduarda——也许Sean是唯一一个可以坦然谈论她的人了——怀念似的笑她调酒很疯,看起来是个十足的乖女孩,遇上什么喜爱的东西,发起疯来也很要命。Mark从不喝Warda调的酒,她调出来的都是些可以上榜单的烈酒,Warda也不劝他喝,他们俩总是在别人都喝的醉昏过去时偷偷的把酒瓶标签胡乱换掉,等待哪个倒霉鬼润喉变烧喉。


 


然而,远比电影里糟糕的是,他们在事关广告的问题上吵得可比电影里过家家式的你来我往激烈的多。Warda不是爱争强好胜的人,她像水一样柔和,Mark没有预料到从来事事如他意愿的Warda这一次如此强硬,平心而论,多年后的Mark可以认同当年Warda的考量,但是正如当年的他不懂水最为柔和、也最为固执,他一样无法去理解Warda的观点。


 


无效的沟通造成的负面效果比沉默还要糟糕,他们像被分别放置在玻璃容器中,背对着彼此,水从头顶不断浇下,逐渐漫过一切,却始终无法得知对方的痛苦。在不愉快的气氛下,即使Mark和Eduarda尝试过改变什么,依旧无济于事。Sean曾经建议他是否该和Warda分开工作,Mark格外冷淡的拒绝了他,态度可以说是很刻薄的,这不是Sean的错误,Mark明白,但是你怎么能让Mark在得到后品尝失去的滋味?不,既然已经被Mark握在了手中,Mark就不会松开,这是他与Warda之间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插进来,也没有人能够插进来,没有人能知晓他们经历的一切,也就没有人能真正明白Eduarda冻结账户后Mark心下腾起的怒火,为何如此冰冷而高涨。


 


Mark拨通了那个质问的通话,他严厉的指责了Warda,语速很快,那些尖锐的话语像一排子弹,打穿了Mark的心脏,打碎了他和Warda一同建立起来的那处小小王国,他的舌尖就这样一次又一次扫过牙齿,耳边恍惚一次又一次重复着破碎的声响。不知来处的愤怒和痛苦在灼烧着Mark,他紧握的拳头几乎要把掌心挖出血肉来,Mark明白,到了最后,自己几乎是口不择言,那些吐出的话语要多伤人便有多伤人,只是他已然痛苦的无所适从,以至于必须要逼得Eduarda同等,或者更加痛苦,他才能些许的缓解过来——你是最信任我,最了解我,最认同我的人,而你却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之后的Mark成了一尊铜浇铁铸的人像,他隐隐有了日后硅谷暴君的影子,敏锐的推手们在Mark冷凝的、切口般的唇边看到了金钱的光辉,于是他们一拍即合,为Eduarda准备了那份著名的死亡合同。


 


让Eduarda签下名字的过程非常简单,Mark看着她,Warda听律师简单说了几句,就落下了自己的名氏,这女孩全副心神没有放在方才签署的文件上,也许这份心不在焉,就暗示了最终结局的黯淡沉默。


 


没有电影的drama,在诉讼前,Mark没有再见到Warda哪怕一面。她用最得体的方式应对了两场诉讼,当Mark信手涂鸦时,Eduarda在操着她柔润动听的嗓子说着无懈可击的回答,一如她的妆容打扮般无懈可击。


 


Warda成了这副模样,拜他所赐。这是Mark自省时最可耻不过的念头。


 


 


当和解协议签定后,Mark比谁都早的离开了那间充斥着利欲熏心和拔刀相向的谈判室,他走出门的一刹那,突然一晃神,好像听见了Warda含着笑,喊他的声音,Mark回头,只看见Eduarda坐在椅子上,一帘棕发垂下,遮住了她的面颊。


 


Mark离开了。


 


之后的一切,有高峰,有波动,也有低谷,Facebook的老成员谁也没有再提起曾经那个笑容甘甜、手腕利落的CFO,心照不宣的粉饰掉曾经的惨烈,Mark对此心知肚明,他接受这样的好意,只是他也无能为力——他如何能忘掉曾经?他和Warda,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一起经历成功,一起经历失败,他们曾经想要征服世界,而他们也做到了。


 


“她能专心带一块表,坐一个位置,爱一个人”Mark这样说过,是不是?他当然知道Warda爱着他,因为他也爱着Warda,远非电影中描述的那种校园恋情,或是荷尔蒙的情迷意乱——绝非这些近乎对他爱的亵渎——Mark是爱那个同他一样,挣脱了人生的重轭枷锁的灵魂,爱那个与他一起改变了这个世界的人,爱那个身在异国、经年不见的女孩子。他对自己足够坦诚,也足够冷静,坦诚到时隔多年依旧没有改变的爱意,冷静到明了当年稀释股份后自己与Warda再也回不到从前,回不到那一段年青的、不羁的、无畏的时岁。


 


 


“那是烟花。”


 


 


“繁花之中再生繁花。梦境之上再现梦境。”


 


 


当我们一起并肩走过,生命的狂喜与刺痛都在那一刻宛如烟花。


 


【END】


#


Mark视角,终于。


写的如何,随评吧。


梦中未比丹青见。人间别久不成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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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手滑删掉了……重新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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